暮色漫过儿童医院的走廊，消毒水味与草莓味创可贴的气息交织。七岁的儿子蜷缩在输液椅上，被抗生素浸润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。我数着点滴管里坠落的琥珀，忽然听见他沙哑的呓语："爸爸，星星会不会疼？"

‌一、在显微镜里造飞船‌

他三岁时曾把磁力片搭成歪斜的太空站，非要我扮作陨石绕着他公转。我握着报表敷衍旋转，却被他用乐高零件组装的天文望远镜戳中膝盖——那截绿色凸透镜后，他正色宣布："这里能看到火星人的眼泪。"如今他书包里总塞着半融化的彩虹糖，说是给外星朋友的伴手礼。成年人的引力场太重，我们早遗失了用甜味与银河系谈判的魔法。

‌二、伤口是光的入口‌

上周他摔碎存钱罐买来受伤的麻雀，硬币与羽毛在黄昏里乱溅。我责备的训话卡在喉间，发现他正用碘伏棉签轻触鸟翅，仿佛擦拭蒙尘的水晶。那些被我们称作无用的悲悯，或许才是人类最后的护城河。就像此刻他滚烫的掌心贴着我的掌纹，体温计上的数字突然化作某种温热的密码——关于如何用脆弱交换温柔。

‌三、在倒影里直立行走‌

他总在雨后执着地踩碎水洼里的天空，说是要解救溺水的云。这执拗多么像我藏在西装里的少年，那个会为死去的金鱼写悼词的男孩。我们都在用大人的语法翻译童谣，直到孩子撕碎词典，教会我们月亮可以用酸奶瓶底丈量，而流星不过是宇宙撒落的跳跳糖。

心电监护仪的绿光渐弱时，他忽然把冰凉的听诊器按在我胸口："爸爸的心跳像恐龙脚步声。"夜色漫进窗棂，我们变成漂浮在葡萄糖溶液里的两粒星尘。原来所谓养育，不过是借来一颗童心当棱镜，在苍白的天花板上折射出整个盛夏的极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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